青木

这世间,唯他们最算绝配。

【周江】劫


双神仙设定。
一发完。

【1.】

江波涛平素是个性子顶随和的人。
大多时候都笑眯眯的摇着他那边描了金边的扇子,一派好相处的模样。

今日却难得与人起了争论,起因却不过酒桌之上一句戏言。

须发皆白的大国师差点叫他气到失语,好半天才结结巴巴挤出句话,“无知小儿,信口雌黄。”

江波涛放下手中白瓷的酒杯,看杯中荡起小小的水纹来,他朝老国师的方向拱了拱手,语气姿态谦逊如常,言语却半分不肯让,“晚辈无意冒犯,实是国师您不过一介凡人,醉酒之下妄议天族战神,实在不该。”

“老夫何曾妄议。”老国师不知是被驳了面子太过愤怒,还是酒气上头失了理智,一张脸憋的通红,拍着桌子道,“三百年前神魔大战,战神重伤殒命。但凡修道者,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野史记载上确实有这么一段,酒桌上立刻响起零星的附和声来。
国师得到响应,立即趾高气扬的朝江波涛的方向望去,然后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

他看到那个一贯好脾气的年轻人卸下了笑容,眼神都变得冰冷阴郁起来。

“国相大人,”他听见那个年轻人唤他的声音,白玉做的酒杯竟生生叫那人捏碎在手心,“您可知那天族战神,原身乃上古苍龙?”
“苍龙授命于天,威泽四方。同时……与天地同寿。”一声轻笑,江波涛接过随从递来的手绢,言语中皆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国相虽自诩通天晓地,却实在孤陋寡闻。”

“放肆!”国相怒道,“上古秘辛,你又是如何得知?!”

“信与不信是您自己的事,”江波涛并未答复,起身拱手退席,“您与在坐诸位,只需记住一件事即可——”

“战神之身,不死不灭。所以……他一定活着。”



【2.】

江波涛己经很多年不曾做梦了。

宫殿巍峨,云海飘渺,光华璀璨。这是他对天界最初的印象。

天冥二界相交之处,有一河畔名曰往生,他便是往生河孕出的灵。


凡灵者,无父无母,非仙非妖。六道不入。


江波涛其实不太记得自己在往生河畔住了多少年。
那时他还太小,只是眼见着星辰变换,四季交流。知道时间在流逝,却丝毫没有年月更替的概念。

但那一日他记得很是清楚。

往生河一场暴雨突如其来,伴随着飓风一同响起的,是地府凄厉的鬼嚎。
冥界与天界的这场战争,却只打了短短三个昼夜。
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叫嚣着的厉鬼奋力伸出锋利的爪牙,却无一不让天族白衣战神的长枪挑落。

最后清理战场的时候,江波涛才被带到众人面前。

“还是个孩子,太小了……”

“是天族后人吗?”他听着有人在小声的询问。
无人应答。没人知道充满杀戮的战场为何会出现孩童。

很久以后江波涛才听见仿若叹息一般的声音。
无往不利的年轻战神放下了手中长枪,在他面前蹲下身,他们隔的很近,近到江波涛都还能感觉到他盔甲上的寒意和身上未褪的浓烈血腥气。
“你是灵。”温热的气息贴着他的耳畔传来,有些痒,“没有家。可你不能继续呆在这里。”

“所以……”一只手伸到了江波涛面前,骨节分明,极是好看。江波涛一直记得白衣战神手执长枪的样子,他知道这双带着薄茧的手背后有怎样的力量,可此时面前人的动作分明是温柔的,江波涛抬头,看见白衣战神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如梦似幻般好看。

他说,“跟我走吗?”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明月高悬,显然己入深夜了。

房间里点好了灯,借着跳动的烛火。江波涛看到了周泽楷的脸。

他手上还拿着一本书,看的极是认真。

江波涛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唤道,“小周。”

周泽楷明显太过专注,这才施施然回过神来,勾起唇角回了一个漂亮的笑容。

“睡的有些沉,都不知道你过来。”江波涛披衣下床,看着眼前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联想到今日之事,有些歉意,“你听说什么了吗……”

自然是听说了的,周泽楷刚从军中赶回,整个将军府早已传遍。他新招的军师在宴席之上将老国师气的险些吐血的事。

“原因呢?”周泽楷问。

“我喝的有点多,口不择言…”

“是假的。”


如此直接的打断让江波涛微愣了一下,他自然知道自己谎言并不高明,却未曾料到周泽楷会戳破的如此迅速,一时竟无法接话。

这样的沉默在他们之前其实并不多见,良久以后周泽楷才低垂了眉眼开口,“你说过不骗我的。”

他脸上写满了认真。

江波涛听到过很多次将军府中下人或军中将领半真半假的抱怨,无非是念叨周泽楷实在太过沉默,百思不解其意云云。然后笑问江波涛是不是通晓读心之术。
他却当真没有这个本事。
能懂,除却默契。是因江波涛一直深觉周泽楷好懂。
他身居高位,却一直脚踏实地。不会趋炎附势,更不善巧言令色。
单纯而又执拗。好似一张白纸,未沾染上半点世俗的灰。
所以大多时候,只需一个眼神。江波涛便能察觉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所以他会记得江波涛的每一句话,近乎固执的相信着。


“小周,”江波涛幽幽的叹气,他发现自己真是拿周泽楷一点办法也没有。
夜间天凉,他取了随身的大氅披在周泽楷身上,替他理顺衣领,“现在还不行……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把一切都告诉你。”



【3.】


周泽楷很早就知道他的军师有些不一样。

最显著的不同,就是在最开始的那几年,江波涛都不吃饭。
一开始周泽楷只当将军府的饭菜不合他的口味,没曾想厨子换了一拨又一拨,各类精致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江波涛还是摇头,只用手支着下巴,端坐在桌子的另一头看着他。

“吃不了呀,”江波涛把手拼命往上指,“我在那里没吃过饭。”

他说他从天上来。

“天上有什么?”周泽楷问。

“五彩琉璃瓦、千年寒冰树,奇花异草漫山开,走兽飞禽皆通人语,还有永不干涸的天河和四季飞花的树海。”江波涛掰着手指头认真回忆,“天界无垠,也没有马车,仙人外出,都得先召来祥云…”

周泽楷听的眼神亮晶晶。

江波涛却笑着摇头,“没办法给你看,我不善腾云。”


江波涛毕竟不是天族。刚到天界的时候年纪小,又不识路。只偶尔会随战神一道出门,腾空而起的时候,他怎么也无法适应脚下虚浮的感觉,便尽可能缩在战神怀里,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发呆。
后来江波涛慢慢拔高了身量, 终日繁忙的战神硬是抽出时间,手把手的教他腾云。

江波涛一直是一个优秀的学生,这些年里战神教他的每一样的东西他都学会很快。
现在他己经能写一手漂亮的字,认得出天界每一条曲径小路,连术法都极其出色。

偏偏腾云,他怎么也学不好。

练了足足两个月,十次里约莫还有八次召不来祥云。
也是难得有如此憋屈的时刻,虽然没有受到半分责怪。江波涛还是大为窝火,硬是逞强飞上了云端。

然后摔的鼻青脸肿,无比惨烈。

晚间战神归来,难得发了顿脾气,硬是冷着脸好几天没理人。
至此整个天界都无人再敢怂恿江波涛腾云。

而江波涛也渐渐习惯只与战神一道出门,就站在他身侧,被他隔着衣袖牵住手腕。

路过晚风习习,云海翻腾。

后来又过了很久很久,年月交替星辰变换,一直到那场天地浩劫不期而至,一直到他们永远分开,江波涛到底也没有学会腾云。




【4.】

最早他们初见的时候,周泽楷遇到过一次偷袭。
他曾经信任的副将亲手把利刃送入了他的胸膛。

鲜血飞溅出的那一刻,周泽楷只觉得冷。
透心彻骨,遍体都是凉意。
意料之外的,他没有死去。
他苏醒在一个老旧的山洞里,起身的瞬间拉扯到了伤口,剧痛刺激的周泽楷几乎再度昏厥过去。

江波涛就是这时出现的。
他抱着一只装满草药的背篓,步履轻快。在与周泽楷目光相接的瞬间弯起了眉眼,然后拿温热的手掌拨开周泽楷的额发。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其实哪里都不舒服。胸口钝痛,手脚酸麻,就连喉咙都因几日未曾进食发不出声音。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这太诡异了。周泽楷在心里想。


他们一起在那个峡小的山洞里呆了半月。
依着周泽楷这般性子,与陌生人独处半月,搁在往常,连他自己都不敢想。
但每每回忆起来,却又记得那段日子过的飞快。

江波涛是个很不一般的人。就算抛开“救命恩人”这个身份,周泽楷也这么想。
他似乎游历过很多的地方,名山大川五湖四海。江波涛都能讲上一段故事。
只不过他的故事总是没有结局。
到了周泽楷最想要听的地方,江波涛总是会回头冲他歉意的笑。

忘记了有些困了太累了……什么样的理由江波涛都用过。

次数多了自然知道不是巧合,偏偏那人一张脸生的极是真诚,唇角一勾,周泽楷便把什么都忘了。



【5.】

正好半月的某一天,江波涛给周泽楷上药的手微抖了一下。
极轻,若不是周泽楷一瞬不眨的盯着,怕是都注意不到。
江波涛表现的很平静,他和往常一样替他拢上敞开的衣衫,又去取来药杵和药臼,咚咚咚的开始干活。

这样嘈杂的背景音持续了好一阵,周泽楷才听见洞外逐渐靠近的马蹄声。

赶到的将士大多是周泽楷的旧部,此刻都“呼啦啦”跪了一地。
只有当中为首一人上了前,禀告的也是战事。话里话外,都在盼望早日返回军营。

周泽楷本能的点头。又下意识的朝江波涛的方向望。
他还在忙碌。
咚咚咚,咚咚咚。
手下的节奏都未变。

周泽楷不知刚才的对话江波涛听进去了多少,若说都没有。他是断断不信的。
可就算只是个大概,江波涛也该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

可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周泽楷兀自生出些委屈来,没有缘由。

他们相处的时间算不得长,但周泽楷却很清楚的知道江波涛是不一样的。
莫说旁人,哪怕是至亲好友,也没人能像江波涛一般,读懂他全部的所想所念。
明明他才是被救被帮助的那个,可这段时日,江波涛却对他好的近乎纵容。


所以……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不是吗?


“没有话跟我说吗?”开口的同时,周泽楷几乎是强制性的握住了江波涛的手腕,声音有些哑。

此刻闲杂人等都己退下,洞中极静,静到周泽楷能听到江波涛刻意压抑着的呼吸。

隔着衣袖,他感觉到掌心传来细微的颤抖。

“小周,你想听什么呢?”
往事像潮水般涌来,刺的江波涛心脏剧痛。半晌过后,他才抬起头,直直的望向周泽楷,半是无奈半是自嘲,“如果现在我跟你说,你身上还有伤,去战场很危险。你会留下来吗?”

“……”

“那么如果我说,我不想再看到你因为所谓的责任受伤了。我很舍不得你,你呢,会陪着我吗?”
周泽楷的嘴唇嚅动了两下,却到底没有接话。
皆是意料之中的反应,江波涛的眼神依旧是黯淡起来,像是突然被掐灭的烛火,看不到半点光亮。

到底还是那个人,到底还是相同的覆辙。
他只能苦笑,又酸又涩,“不是没有努力过啊,可我早知道的。你总是这样。”

你总是这样,责任和使命是比天都大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

江波涛在心底叹了口气,微微施了点力,手腕下移,与周泽楷掌心相叠。

“最后一个问题,”他含着笑,“先前欠着的那些故事,我想给你讲完。所以…”


“你愿意带我走吗?”



【6.】

“从前呢有座仙山,仙山上有座仙庙,仙庙里有一个……”
周泽楷:“……”
江波涛哈哈笑了起来,笑的整张脸都泛起红来,“小周,小周。”他比周泽楷矮了一点,只能踮起脚去揉他的发,整个人都几乎陷进他怀里,“你怎么那么有趣啊。”

这个词倒是多见,只不过第一次有人把它用在自己身上。周泽楷由着江波涛闹了一会儿,这才双手伸手擒住他的胳膊,“接着说啊。”
“你还真想听这个啊。”
“不是。”周泽楷有些急,“想听你的。”
末了还嫌不够,又小声补了一句,“全部。”

那就太长了。怎么也讲不完。

那就挑一个最重要的吧,江波涛从三级台阶上跳下来,很郑重的开口,“我在等一个人。”

周泽楷不说话,只眨了眨眼睛。

“我想不到别的了。”江波涛垂下眼帘,低声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做的事也好像只有这一件而已。”



【7.】

要知道今日在宴席之上的谈话内容并不难。
都不用周泽楷吩咐人专程打听,国师的党羽就己三三两两的上了门,把一场对话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
周泽楷本属武将,从不喜朝堂之争。只因牵扯到江波涛,便难得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越听脸色便越沉。
偏生面前人委实不误实务,细数着江波涛的诸多不是,越说越来劲。

周泽楷便径直起身,落下一句送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客厅。

长廊尽头,他见着了江波涛。
很长一段时间里,周泽楷都觉得江波涛像一个巨大的谜团。
因为太多的未知一直横亘在面前,所以即使朝夕相对,他也无法安心。每每午夜梦回,总忍不住伸手握住手边人的腕子,确认他的存在。
他是如此小心翼翼,深怕一个不小心,江波涛就会随着那些秘密一起消失不见。
便如他来时一样。

“总有一天会告诉你……”
这是江波涛的承诺。

周泽楷愿意等,这些年来,江波涛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也都如同信仰般坚信着。
尽管也许永远不会有兑现的那一天。


最后打破沉默是一声轻响。
江波涛起身的瞬间,置于膝前的书“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周泽楷本能的瞥了一眼。
那应当是一本古籍,书页都有些泛了黄。边角也不知让人摩挲过多少次了。借着萤萤月光,摊开那页的文字依然辩识不清,右侧的图画却是一目了然。

——身似长蛇、麒麟首、鲤鱼尾、面有长须、犄角似鹿、有五爪。

那分明是龙。


江波涛赶在周泽楷弯腰上前,阖上那本书抱在胸口,飞快的解释,“都是胡写的。”
他脸上的表情近乎慌张。

周泽楷垂下眼帘,把刚才慌乱中让江波涛拍红的右手背到身后,大脑传来一阵阵的眩晕感,好半天才艰难的开口,“和他有关?”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江波涛却是了然,微微点了点头。

“等得到吗?”周泽楷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吧。”江波涛这样回答,一双眼睛亮闪闪的,他虽喜欢笑,周泽楷却极少看到他脸上有这样炫目的神采。每每见到,都是江波涛在追忆往昔的时候。
他的过去周泽楷半点不曾知晓,却也觉察的到,对于江波涛来说,陷入那些绵长的回忆,想到过去的那个人,就如同落入了一个甜蜜蜜的糖果罐子。

可如果那样的话,我算什么呢?我们的现在又算什么呢?
周泽楷其实满腹的心事,却到底没有说出口,性格使然,他向来不是能把话说绝的人,何况那人还是江波涛。
只是心口像让利器拉了道口子,泛起猛烈的、尖锐的疼痛来。


【8.】

江波涛一直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告诉他这句话的人此刻正坐在他对面,摇着紫金扇叹息,“莫强求莫强求,送你下凡之际,我明明己把这句话叮嘱了几千几万遍,你偏偏还是听不进去。”

江波涛不说话,见来人杯中水己空,便又重新沏了盏茶,低下头一派虚心的模样。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方明华反手扣住江波涛的手腕,在脉搏处轻轻一探,郑重道,“小江,你不属六道以内,天界律法管不住你,可你合该知道,逆天而行的代价只会是灰飞烟灭。”
“他一生修为散尽,注定要历十世轮回,受千年磨难,才可能再归神位。”方明华手下微微施力,江波涛立刻苍白了脸色,没忍住痛呼出声。
倒还真是不出所料,方明华看着江波涛身上因术法失效而现出的狰狞伤痕,只得摇头,“你强行介入了他三世的命格,挡下了他在人间所有的磨难。但这己经是极限了……”
“天雷轰顶的滋味,不好受吧。”

确实是不好受的,江波涛想,道道天雷加身,伤口重复着撕裂又再破开,冷汗混着鲜血,滴在上头如同浸上盐水。到最后痛楚麻痹了整个身子,喉间干涩到连一声痛都呼不出来。

可那其实又算不得什么。
所有的疼痛都是具象化的,比起漫无目的等待、寻找。重复着燃起希望又失望,要强得多。

“何苦呢?”方明华问。

何苦呢…
江波涛在心底描绘着那人好看的眉眼,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想来也无非是情之所至,心不由己。

“明华,”两人又是好是闲聊了一阵,江波涛这才斟酌着开口,“再等等吧。”
至少这一世,让我护他平安。


【9.】

实则江波涛心里清楚,方明华的叮嘱没有错——再入轮回,重塑仙身,少说也得花上千年时间。
凭他现在的修为造诣,陪在周泽楷身边三百年却己经是极限。再往下去,一次天雷就可叫他灰飞烟灭。

然他确实还有心愿未了。
他在来时曾特地求见过专司天界五行,掌神仙命理的神君王杰希。
因而江波涛清楚的知道,周泽楷命理簿中最大的那场劫难,不日就将到来。

算是提前有过防备,但世事终归太过难料。
叛军即将攻破帝都那日,周泽楷整装出发,临上战马之前却又回过身,向江波涛讨了一个拥抱。
隔着坚硬的铠甲,这个拥抱怎么也算不得舒适。
但视线相对的瞬间,江波涛却是心底一片清明。
那个眼神他实在太过熟悉,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江波涛都曾有梦见。
他一直记得那日天界火光滔天,府中一地落花,白衣战神在万千喧嚣中回身望他,却只仓促一眼,便专心擦拭手中长枪。
那当是诀别。

怎么可能让旧梦重演?
幸好这次来得及。飞身挡在周泽楷面前时,江波涛这样想着。

痛意瞬间模糊了意识,江波涛瘫倒在周泽楷怀中,贴着他的脸颊,只觉得眼前都是明晃晃的惨白。

“小周,别怕。小周……”江波涛能察觉到环住他的手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大颗大颗温热的液体都溅落在了他的衣襟上。
江波涛其实从未见过周泽楷流泪,印象中的周泽楷总是逞强的过了头。哪怕是当年重伤濒死之际,也硬是抚着江波涛的侧脸露出一个安抚性微笑来。
连他都险些认为周泽楷是不会流泪的,却原来……一直只是未到伤心处。

江波涛伸手去握住周泽楷的,十指相扣,二人掌心皆是冰凉。
对话己经很困难了,江波涛听不见任何回应,只贴在周泽楷耳边,断断续续的讲,“我不会死的,只是暂时,我们见不到了……”
“真不想和你分开啊,小周。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你,可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但是没关系,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我等了那么多年……”

“最后……”一字一句都无比吃力,江波涛却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慢慢的把自己的嘴唇覆在了周泽楷的嘴唇之上。


“小周,穿云……我爱你。”



【10.】

冷寂了上百年的九重天这几日热闹的紧。

原是下界祥瑞之气溢出,虎啸龙吟。几位掌命理的仙官掐指一算,道是昔日神魔大战距今己满千年,下凡历劫的穿云君仙身得己重塑,这便是战神归位的前兆。

众仙立时奔走相告,不消一刻工夫,瑶池边便摆起了接风宴,战神府前的贺礼险些堆到十里外的昆仑洞口。
午时三刻一至,南天门更是被慕名而来的仙呼啦啦围的水泄不通,战神穿云千年前名声响彻三界六道,无人不想一睹这位昔日战神的风采。

不负众仙所望,不出半日便等到了战神大驾。
唯一的出入大抵是正当众仙隔老远望着九天战神所御的祥云靠拢,皆是翘首以盼之时,又眼见着它笔直的越过天门,不曾有半分停留,速度快到连战神殿下的一片衣角的望不见。
众仙面面相觑满座哗然之际,只有方明华淡然的摇着手中玉扇,一脸不出所料。


战神府内,红绸高挂,一派喜气。江波涛站在厅院中,细细点着仙娥刚刚呈上来的礼簿,笑得眉眼弯弯。

微风掠过,他便回过头。眼前人紫衣金冠,风神如玉,眉眼似画。

“来的正好。”江波涛笑着凑过去,扬了扬手中厚实的礼簿,“可有不少的好东西。”
琳琅满目,皆是珍品。
周泽楷却无暇去看,忙着倾身拥住面前人,没忍住十指相扣,一下一下,蜻蜓点水般轻吻着江波涛的唇角面颊。

江波涛叫他闹得脸上羞赧,又挣不开,微微一动便叫人拥的更紧,只得闭了眼,乖乖巧巧地轻吮着周泽楷的唇舌。半晌过后,才把脸埋进周泽楷的颈窝,生硬的继续话题,“差点把我的簿子也蹭掉。”

周泽楷低声轻笑起来。
龙得永生。从前日日相伴的时候并未察觉,真到了分别之时,才觉得千年时光如此漫长而悠久。

“喜欢的话,借花献佛?”鼻尖对上鼻尖,失而复得的感觉无上美好,周泽楷的吻转而落在江波涛发间,眼中的神采漂亮到炫目。
这话倒是难得让江波涛犯了难,眼底尽是疑惑。

再掩不住笑意,周泽楷加紧了这个拥抱,在爱人耳边温声低喃,“意思是…当做聘礼如何?”

“啊?”
“咳…”呆愣一秒过后,江波涛没忍住轻咳一声,郑重道,“我觉着吧,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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