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

【周江】曾许诺（上）1~5

改过大纲的一篇文……

影帝周X职员江
伪兄弟梗

【1.】

江波涛让门铃声惊醒的时候己经接近中午了。
他的这个夜晚过的一点都不友好，人也被搅得有些头昏脑胀。喜欢的球队在欧洲杯决赛上以一分之差落败，这本来就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更悲惨的是决定胜负关键的竟然是一个压哨球。

如果再偏那么一点儿就好了…
江波涛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发跑去开门的时候，这个念头经久不散。而那个令人窒息的压哨球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里，张牙舞爪的旋转着。

太多的烦心事直接导致他起床的时候连拖鞋都忘了穿。现在还没到开暖气的时候，江波涛迷迷糊糊的赤着脚走了才两步，腿就让寒气刺的直打颤。
真的是彻底清醒了——被迫体验了一把透心凉滋味的江波涛在心底想。

这个有些多余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拉开门的瞬间江波涛就听到了一声激动的"suprise"，声音甚是耳熟，唯一的问题是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

江波涛花费了一秒的时间思考这到底是幻听还是自己压根就是在梦游。
一秒钟之后他果断的砸上了才刚刚打开一半的大门。
一定是我开门的姿势不对。江波涛沉痛的想。

这时门铃声和手机铃声同时惊天动地的叫嚣了起来。
门外和耳边双重回响着孙翔凄厉的呐喊——

“江波涛！开门啊江波涛！我知道你在家。”



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话放之四海皆准。
所以即使这是个假期，即使内心再拒绝。江波涛依然对自家顶头上司的宝贝儿子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这样不好。
他一边用心做着检讨，一边拼命往嘴里塞牛黄解毒片。

“又犯什么事了？”江波涛思索片刻，单刀直入。
孙翔比江波涛小两岁，大四就读中，前几个月刚到杂志社，被分配到了江波涛手上做实习生。性格单纯脾气火爆，爱炸毛易闯祸，托他的福，这半年来江波涛的生活简直是鸡飞狗跳。

“我没有！”孙大少爷翘着二郎腿，梗着脖子仰着头，甚是倨傲。
江波涛笑笑不说话。

“是那个混蛋先动的手！”孙翔激动的拍起了桌子。
江波涛淡定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孙翔：“……”
孙翔：“江波涛你要信我，你真的要相信我！这次绝对不是我的错。”
事情倒是不复杂，正巧杂志社马上要交新一期封面，闲着没事的孙翔就被派着打了打下手，这回受邀来拍摄的是个刚出道的小明星，名声口碑还没打响，脾气倒是大的不得了，各种迟到找事各种不配合，还弄哭一个女同事，孙翔同学路见不平，直接拔挙相助学了一回雷锋。

赔偿方面倒是好说，一来孙翔是个标准的富二代，二来监控是个好东西，艺人向来注重名声，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唯一的问题是，截稿日期就要到了，新的模特还敲不定。

江波涛颇为头疼的翻起了手机通讯录，孙翔却是不以为意，拍着胸脯保证不用麻烦，自己能找到人。

江波涛对此持怀疑态度。
毕竟孙翔入行的时间比他短很多，人际关系几乎是一片空白。
但确实是形势所迫啊，下午两点半的拍摄时间。江波涛在心里叹口了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刚好在午休时间，车流量没有太多，江波涛一下楼就打了辆的士，紧赶慢赶，总算按时到了约定好的拍摄地点。

现场的情况倒是有些出乎江波涛的意料，马上就要开始正式拍摄，各部门完全没有就位，几个年轻的女职工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
幸好同事多年，彼此之间比较相熟，江波涛脾气好，只上去拍了拍手，提醒开工。

“怎么这么热闹？”江波涛微笑着问。

年轻姑娘心里藏不住事，几乎是尖叫了出来，“主编主编，你知道今天来的是谁吗？”

谁啊？
这句话已经到了江波涛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透过摄影厅二楼那个光线昏暗的楼梯口，只一眼，他就认出了刚刚处在话题中心的那个人。

周泽楷。
江波涛的脸几乎在瞬间褪去了颜色。

这个他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都忍不住回忆的人，这个他无比期待又恐惧遇到的人，又这样猝不及防的、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可是怎么可能呢？
江波涛想，这三年来，哪怕是他有意回避，关于周泽楷的消息也是铺天盖地。
最年轻的影帝，千万的粉丝群，冉冉升起的新星。这些标签都印在他身上，凭着哪一项，周泽楷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不过是一家完全没有什么名气的小杂志社而已。请不起大腕，更付不起天价的拍摄费用。

但他就是出现了，江波涛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境，梦和现实的差异是巨大的。而此刻周泽楷正朝他的方向走来，每一步都像扣在他的心跳上。

噗通、噗通。

比起三年前，周泽楷明显长高了些，也清瘦了些。他本来就白，底子好的不行。即使上镜需要，依然只化了很淡的妆提气色，现在他们之间越来越近，近到江波涛已经无法忽视周泽楷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很多年前，久远到江波涛还没离开周家的时候，就曾夸赞周泽楷的眼睛是巧夺天工般的好看，望着人不说话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里便像了磁石，要将人吸进去了。
没想到经年以后，还是如此。只不过视线相接的工夫，江波涛就自觉已经失了力气，软了手脚，身体僵硬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连同周遭原本喧嚣的世界都好似变的静悄悄的，一片沉默中，他只听得到周泽楷一个人的声音。

他在唤他，声音柔软的好似能穿过时间的洪流一般。

“小江。”



【2】
每个人年少时，总会做一些虚无缥缈的美梦。江波涛也是如此，只是他梦境里的世界很小，满打满算刚刚好塞进去一个周泽楷。

那时候是真容易满足，只要是和周泽楷一起，哪怕只是看看书发发呆，就乐得能随时傻笑出来。
江波涛常常想，或许人真的不能太过贪心。如果后来的他没有生出那么多的执念和不切实际的妄想，他和周泽楷也不至于落的如今这种局面。

明明是很近的距离，却只能做着最基本的、客套的寒喧。

时间一直是残酷的，它轻而易举地让江波涛从全世界最了解周泽楷变为一无所知。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什么时候回的国？为什么会突然做了演员？还有在责怪我吗？
但是这些最终都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拼命露出一个了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来，“小周，好久不见。”

周泽楷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视线一瞬不眨的落在江波涛身上，像是怕他又突然消失一般紧迫，他表现的那样小心翼翼，显然没有忘记当年那场失约。
半响之后，周泽楷才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江波涛的脸颊，确定了指尖的温度是真实存在的，才弯了唇角，露出一个如梦似幻的微笑来。

故人重逢本是好事，只是他们都保有着最基本的理智和默契，对过往种种都仿佛失忆了一般绝口不提。

拍摄任务紧张，自然没有多余话家常的时间。一会儿工夫服装师和摄影师就都跑了来，轮回的工作人员也在催，询问周泽楷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晚上还有其它的通告，可不能迟到。
周泽楷没动，他一向敬业。这回却像是闹了脾气的小孩子，固执的握着江波涛的胳膊不松手，半天也没挪地方。

围观的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一双双眼睛很是直接的跟着他们俩转。
清醒过来的江波涛知道如今的周泽楷绝不能随便落入话题中心，否则难免招人非议，但这个时候讲道理绝对没用，周泽楷外表温和乖巧，骨子里却是执拗的紧，认定的事雷打都回不了头。
于是他也没去挣扎，只是伸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周泽楷的手背，“小周先去工作吧，我在这里等着你，我们一会儿再谈。”

换了几年前，得到了这样保证的周泽楷大概直接就安了心。那时的他对着江波涛总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但很显然，时过境迁，现在江波涛在周泽楷心里的信任度已经清了零，又听到的是这有些敷衍的话，目光里满满都是怀疑。
江波涛只得干脆搬了把椅子过来表衷心，再三承诺：“我就在这里，在小周看得到的地方好不好？”
周泽楷这才松了手。一步一回头进了摄影棚。


拍摄要比想象中顺利。
江波涛起初得到周泽楷做了演员的消息非常震惊，专业不符是一回事，周泽楷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学霸，但周家早年把他送出国，念的都是工商管理类，和演艺圈八竿子打不着。
并且周泽楷志不在此，江波涛印象中的周泽楷，不喜欢过多的关注也不喜欢镜头，哪怕是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好意和热情，都会让他害羞和不知所措。因为长相的关系，高中的时候就收到过不少星探和杂志社的邀约，明明是最躁动不安的年纪，可周泽楷都完全没有犹豫的拒绝了。

也许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
江波涛这样想着，手上的力道没收住，指尖都陷进了椅背里。

但周泽楷合该就是光芒万丈的。
江波涛坐在台下的，看着自己并不熟悉的闪光灯前的周泽楷，依然挪不动目光。
是了，他前途坦荡未来可期，天生就该如此，站在最高最闪亮的舞台上熠熠生辉。而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只会害他从云端堕落，受千夫所指。

不该这样的……江波涛用手掌微微遮住眼睛，不能这样的。


这厢江波涛的思绪还乱成一团，那边漂亮的女化妆师却是再忍不住，闪着星星眼小跑过来，坐到了江波涛跟前。

“江主编…”声音又酥又嫩，摆明了架势要撒娇。
江波涛当即了然，摊了摊手：“别的事好说，关于周泽楷的都不行。”
“诶别啊，”到底是年轻的小姑娘，马上急了掏出个小白本直接往江波涛怀里塞，“江主编帮个忙呗，我就想要个签名。”
江波涛：“不是，人就在这儿，你干嘛不自己去？”
这回一向大方的姑娘是彻底红了脸，扭扭捏捏好半天才开口，“周影帝太帅了嘛，一看到他的脸，我就激动的说不出话了。”

江波涛没忍住笑了出来，认真思索了一下，还觉得很有道理。

“真的。”小姑娘说，“从我们楷楷出道开始，他的每部电影我都看。”
江波涛没接话。
周泽楷出道的时间不算长，但崛起的速度被称为演艺圈的一个神话。
巨幅的广告，疯狂的粉丝，铺天盖地的宣传。连坊间都有笑言：称周泽楷已经红到自家公司轮回都不知道如何继续捧他了的地步。只求保持现状就行。

有很长一段时间，江波涛上街就会看到周泽楷的海报，打开电脑就能发现相关的新闻弹窗。但大多时候，他拍会选择移开目光或是关闭窗口。
没有特别的原因，他一直都想念着周泽楷，只是终究近乡情怯，看到那个名字想到那个人的瞬间，身体都会发抖。


“说起来，”大概女人的天性中总带了八卦的因子，刚消停了没两分钟，化妆师小姑娘又拿着粉饼凑了过来，眼巴巴的望着江波涛，“江主编你和周泽楷，是什么关系啊？”
江波涛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那头倒是好一通推理，脑洞无敌大，“朋友？同学？住的很近的邻居？咦……总不能是情敌吧刚刚气氛那么古怪。”
“别瞎猜，”江波涛说，“都不对。”

“那……”
“他是我的……”说这话的时候江波涛停顿了下，低下头泛起一丝苦笑来，声音放的很低，“哥哥。小周是我哥哥。”

“咦？！”化妆师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个选项，摆明了一脸不可置信，“啊？！”
江波涛笑了笑：“不像吗？”
疯狂点头。
动作完了才觉得失礼，喜欢偶像是正常的，但怎么能这样和友善的上司讲话呢。小姑娘红了脸，拼命摆起手来解释，“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江主编你也帅的，只是不是一个类型嘛，你们……”声音越来越小，很明显越说越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你没有说错啊。”江波涛倒是豪不在意，很自然的弯了眉眼，“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谁也不能和他比较。”


【3.】

晚饭选在了附近一家中餐厅。

这倒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周泽楷是个标标准准的豪门少年，小时候便犹如众星捧月，被周家千般宠爱着长大，幸而没染上什么少爷脾气，只独独在吃食上有些上讲究。
一般上流社会对西餐都是习以为常，普通人家只要年纪轻些，也很少有吃不惯的，周泽楷却是天生不太喜欢，再好的厨师做了菜，也不愿多尝。周妈妈是湖南人，家里也多以湘菜为主，这也直接导致了周泽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极其嗜辣，无辣不欢。

也幸亏他天赋异禀，再多的辣味下去，难得上火也不会长痘。

虽然离饭点还早，但周泽楷毕竟是公众人物，只得离了众人坐在了包厢里，口罩捂的严实实的，菜上满了才敢接。

菜是江波涛点的，他一直记得周泽楷的口味，到上桌时，入目一片红通通。
唯一的意外就是江波涛到底错误估计了自己，早些年他和周泽楷吃住都在一起，练的可谓百毒不侵，谁曾想饮食规律了几年，一口猛辣的水煮鱼片下去怎么也吃不消。

江波涛放下筷子剧烈的咳嗽起来，被刺激的几乎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找着纸巾，一边在心里难过起来。

真是太丢人了，江波涛想，从进了这个餐厅开始，他和周泽楷还没说过一句话，他们好不容易遇见，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是好不容易才来的机会。
只是一别经年，为什么还要让周泽楷看见这样狼狈的他呢？
哪怕只有这短短几个小时的相会，他也希望自己能把好一点的样子留在周泽楷记忆里。

实在是呛人的厉害，江波涛眼前都蒙了一层水雾，眼前都东西都看不真切了。
模糊之间，周泽楷已经走了过来，他微微弯了腰，把刚倒好的温水递到了江波涛唇边，等江波涛囫囵喝下去之后，又伸出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

很自然的一个动作，江波涛却被刺激的浑身都在发抖，用尽力气才忍了下去，不至于失态。
他想到了很久以前，自己刚到周家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年纪太小了，白天在人前还能做到乖巧懂事，晚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既怕黑又怕鬼。
他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晚上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弯曲起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实在是怕的紧了，却依然咬着牙不敢发出声来，他害怕惹祸、怕让人嫌弃麻烦、也害怕叫人抛弃。
周泽楷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实在太久了，关于那天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江波涛却一直忘不了那个温柔的拥抱，周泽楷把颤抖的他从被窝里捞了出来，也是这样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

“别怕呀，”那时的周泽楷在他耳边说，“我在呢。”


晚饭吃的其实不大安生。

周泽楷实在太忙了，只是一会儿工夫，手机震动了一次又一次，起初的时候周泽楷还有耐心一个一个按断，后来就大约实在烦不胜烦，直接关了机。

江波涛是记得今晚周泽楷有工作的，心思重了饭也吃不下去。终于还是开了口。

他喊：“小周。”

周泽楷立刻放下筷子，拿一双亮晶晶的漂亮眼睛望过来。

“你要是有事的话……”

话说到一半周泽楷的脸就垮了下来，他不是太过于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于是江波涛很轻易就能看见那双眼晴里的光芒消失了，变的一片灰暗，周泽楷快速的低下了头，也不作声。乘了杯温水放在面前，涮了一堆菜进去，又把它们统一夹在小盘子里，推到江波涛面前。

他的动作做的无比自然，自然到他们之间好似没有隔阂也没有离别，仿佛还是当年最好的时光。江波涛望着望着，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小周……”很久以后江波涛才酝酿好情绪重新开口，这次直接让人打断了。

“我不走。”周泽楷放下筷子，声音闷闷的。好看的眉眼都皱了起来，看上去颇有些委屈。

江波涛没来由的心软起来。
他发觉自己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再充足的准备也会在见到周泽楷的瞬间分崩离析。

一直都是如此，他的原则从来都只有周泽楷。



【4.】

从前还没有分开的时候，他们之间话多的那个人总是江波涛。

周泽楷是真的不喜欢说话，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单独对着江波涛的时候犹甚。不犯懒的时候还能正常沟通，有时候在外边累了一天回来，江波涛开口讲话，周泽楷便全靠眼神回应，并且乐此不疲，坚定不移的相信着两人之间有心电感应。

那自然是不存在的东西。
现在江波涛就坐在周泽楷的副驾驶座上，距离隔的很近，但江波涛确实猜不透周泽楷的心思。
他印象中的周泽楷其实是个挺直率的人，完全不会伪装也不会说谎的那种。早前没遇见的时候，江波涛也幻想过重逢，他以为周泽楷会发脾气会质问，没想过是这样的展开，两个人都在盲目的粉饰太平。

到了目的地之后江波涛总算恢复了些理智，好歹入了社会混了这么些年，公式化的笑容随意就能带在身上。
于是江波涛在车停下的瞬间对周泽楷挥了手，说着很高兴见面之类的客套话，然后快速的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

打不开。
江波涛在反复拉了好几次之后，确认不是自己施的力不够，从一开始就被锁死了。

江波涛突然生出一种没来由的焦躁感来。
“小周。”他看向驾驶座上的那个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泽楷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他鲜少出现这样的表情。漂亮的眼睛像望不到头的深渊。
“附近没有居民区。”周泽楷说，“你不住这里。”

江波涛愣了愣：“一样的，这里离我家很近。”
话是这样说了，但很显然没起什么作用，周泽楷一直都是固执的可怕的人，这点江波涛比任何人都清楚。

回答果然意料之中的，周泽楷用力抿了抿唇角，又强调了一遍：“我送你回家。”

江波涛的呼吸几乎在瞬间沉重起来，他当然知道自己在恐惧些什么，已经发生过的所有事都无法挽回，而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可能重蹈覆辙。

理智这东西，在情感贪念面前，原来最是不堪一击。半晌过后，江波涛深吸一口气，才终于下定决心，闭上眼重新报了一个地址。

S市是极尽繁华的一座城市，到了夜间也是灯火通明，仿若白昼。
但这在很多时候都并不是一件好事，与其繁华相对应的，是它令人崩溃的交通。真到了高峰期，一百来米花上十多分钟开，也不是不可能。

但今天显然不是这样的状况，这条道有些偏，时间也晚了，这令人崩溃的车速，明显就是人为。
顶级的豪车，在能跑马车的宽阔公路上，竟然跑出了乌龟爬的速度！

江波涛颇有些头疼，只好拼命往驾驶座的方向瞄，用眼神示意周泽楷开快点。

始作俑者点了头，然依旧我行我素，三分钟过去愣是半码也没飚上去。活生生的十五分钟的路程开出半个多小时。


【5.】

被周泽楷拽住肩膀按在车门上的时候，江波涛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今天的重逢太过突然，一直到此刻，终点已至，他解开安全带要下车的瞬间，才从周泽楷隐忍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点曾经熟悉的影子。

“为什么？”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透着隐痛，连带着握住江波涛肩的那只手都是颤抖的。

人在失控的时候难免控制不住力道，只一会儿工夫，江波涛就觉得右肩开始发麻，他深吸了口气，却没舍得推开。
太久了……久到他记不得上一次的触碰，也险些忘记了周泽楷掌心的温度。

“没有为什么，小周。”江波涛说：“就像刚刚那样，车开得再慢也没有用，一段路走完了，总要分开的。”

言语方面，周泽楷总是斗不过江波涛的，可他沉默着望着江波涛许久，依然没有接受：“你答应过……”

“是，我是答应过你去美国。”江波涛打断了他，“可是我后悔了。”
“……”
江波涛叹了口气：“小周，承诺并不是一定要遵守的东西。人想要过更好的生活，就总有一些东西是必须被舍弃的。就像现在，你事业有成万众瞩目，即使分开，我们依然可以过的很好。”

周泽楷没有反应过来，他像是没有听懂江波涛的话一般，半晌之后才讷讷的开口，“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
周泽楷说：“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给你。”

太乱了，江波涛觉得自己好像散失了思考的力气，他被周泽楷的话搅的乱七八糟，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根本没听懂我的意思。”

周泽楷微微笑了笑。
那并不是他该露出的笑容，没有半分喜悦，满满的无奈与苦涩。
“听懂了。”他这样回答，同时终于松开了一直禁锢着江波涛的那只手，俯身替他解开了安全带，“但是说错了。”


夜凉如水，只有路灯还闪着萤萤的暖光。周泽楷的车已经开走有一会儿了，车身早己融入夜色。江波涛却依然站在原地发呆。
万籁俱寂，他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空荡荡的，只有分别时刻周泽楷的话语还在孤寂地回响。

“过的很好……那是你。”周泽楷苦笑着说，“这些年来的每一天，我都过的很不好。”